一周前,摄影师塞巴斯蒂昂·萨尔加多在法国巴黎去世,享年81岁。
如果摄影这一行有明星,萨尔加多绝对算巨星:成就斐然、著作等身、影响出圈、世界知名。
不过,萨尔加多虽然备受尊崇,但对其影像的批评也一直存在,最具代表性的即是“诗化苦难”,即以追求唯美的态度来拍摄世间的战乱、冲突、暴力、饥荒和种种不幸。
塞巴斯蒂昂·萨尔加多 钟维兴摄
萨尔加多虽然不是专门的战地摄影师,但他所处的拍摄地与战地摄影师和新闻摄影记者常常并无二致。关于如何面对及拍摄苦难,也一直是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壹
他获得的声誉与批评
1944年,萨尔加多出生于巴西的一个农场主家庭,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在大学读了一年法律之后,他转向经济学。1969年,萨尔加多同妻子莱莉娅一起乘船前往法国,并在那里继续学业。
学建筑的莱莉娅买了一台相机后,萨尔加多对摄影产生了兴趣。他最终放弃成为经济学家,转向前途未卜的摄影领域。在尝试体育、肖像和婚礼摄影后,萨尔加多很快确定了纪实报道摄影的方向。1973年,他开始了第一个正式项目的拍摄,仅仅6年之后,他就成为世界顶尖报道摄影组织玛格南(Magnum)的成员。
萨尔加多拍摄非洲的饥荒、巴西的金矿工人、海湾战争的油田大火、卢旺达大屠杀的难民……他的照片在给他带来声誉和奖项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批评声。法国艺术批评家让-弗朗索瓦·谢弗里埃甚至指责萨氏的作品是“煽情的偷窥主义”。
萨尔加多拍摄的许多类似这样的饥荒照片引发了“过于唯美”的争议
作品引发这样的指责,萨尔加多并非第一人。受西方艺术史上与宗教相关的“圣像”绘画传统影响,十九世纪才兴起的摄影,也有类似的将照片制作为“圣像”的风格:试图以神圣化的影像,唤起观者类似宗教情怀的观感。
典型范例是摄影记者尤金·史密斯在报道日本水俣村工业污染时拍摄的《智子入浴》,提前设计动作和人造光,才有这样一张照片。
照片沿袭了西方传统绘画中圣母怀抱圣子的意象。
对史密斯照片的批评,与之后对萨氏照片的批评并无二致:过于注重视觉审美,在将苦难刻意戏剧化的同时,反而导致观众为视觉美所吸引、而忽略了镜头前真实的苦难。
评论家英格丽·西希即认为,萨氏的照片“对悲剧的审美最易于麻醉那些观看这种审美作品者的感觉。美成了对欣赏的呼唤,而非对行动的呼吁”。
萨尔加多对此当然有过反驳,他表示他的拍摄只是为了赋予被摄者以尊严,他当时说:“灾难不是摄影师造成的,而是世界‘机能障碍’的症状。摄影师是一面镜子,如同记者一样……偷窥者是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政客和那些在卢旺达对民众进行镇压的军人。”
1994年拍摄卢旺达大屠杀的难民后,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各种苦难、冲突、暴力和仇恨的萨尔加多,终于感到无法继续。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放下相机,回到巴西家乡与环保组织合作栽种了两百万棵树、恢复因滥伐而消失的大西洋森林。等新世纪初重新拿起相机时,他放弃了自己赖以成名的纪实摄影,把镜头转向了地球上尚未被现代文明涉足的自然风光、动植物及原始部落,集成《Genesis》(创世纪)一书。